过了小雪,云桥镇就一直在下雨,冬雨很是缠绵,让整座城镇淹没在一片水汽氤氲之中。
眼下才是卯时初刻,又是阴雨霏霏的天气,天地昏沉一片,几乎与夜半时分差不了多少。
不知谁家公鸡打起了鸣,才彰显了几分昼将到来的鲜活。
‘咯噔’一声,是下门栓的声音。
一家小食肆打开了门,檐下挂了一个小招牌,上书‘江畔鲜’三个字。
这几个字看得出是一气呵成的,颇有几分气韵和力道,但细细纠来,又觉出些许稚嫩。
江畔鲜里走出了一个打着哈欠的小郎君,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,嘴里哈出白气。
他还半阖着眼,一副睡不够的样子,却是手脚利落的大开了门,露出了一室的盈盈暖光。
温柔的光亮里,包裹着几张清爽整洁的小桌子,打理的干干净净的柜台后边站着个小娘子。
她穿着件月白色的窄袖袄子,洗得有些褪色,袖子高高的挽起,被根褐色的襻膊系着,一双修长的手虽白净,却是黯淡无光,十指秃秃如也。
小娘子正低头利落的包着馄饨,手指翻飞,动作几乎可以说是赏心悦目,等包完了一盘,水也沸腾如浪。
小郎君收好门板,走过来抓起两个大海碗就往里头搁料。
紫菜、榨菜、海米、嫩葱碎、野芹末,还有一点过了油的半肥瘦肉末,随后又加小勺盐,些微糖,一点醋,一点酱油,两滴麻油。
两大勺的汤并着馄饨冲进了碗里,浮起一碗的咸香清淡好滋味。
小郎君端到近旁的桌上,迫不及待的说:“阿姐快来吃吧。”
腾空而起的白雾中,小娘子的抬起了头。
她的眉眼在朦胧的雾气中还是这样分明,像叫人用上好的松烟墨细细描过一样,如此醒目动人,像被春雨润过的一丛新绿。
姐弟俩在画溪上飘了好几年,做蒸糕买卖,好不容易攒够了银钱便租了这间铺面,开张还不过十日。
“这野芹真是香,我晚些再去摘。”
海云咕咚咕咚的喝完了汤,畅快的吐出一条长长的白气,那双大圆猫儿眼也鲜活了起来。
淮月的脸颊与唇瓣也变得红润,旁人用了许多胭脂也赶不上这一抹桃花红。
“写过大字再去吧。”
“清水哥这几日从桃渚回来,我晚上去他家中再写就是,反正他睡得迟,烛火钱也费了。我若此时去写字,等下开门人多了,姐姐如何忙得过来?”
海云边说边起身,抢在姐姐前头收拾了桌子,端着碗筷去了后院洗涤。
淮月刚净了手就闻得脚步声,掀了门帘一瞧,果然是人上门。
来人是个中年妇人,旁人都唤她黄娘子,生得是珠圆玉润,下唇还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,相书上管这叫好吃痣,一辈子吃穿不愁的命。
黄娘子是个牙人,做这门生意,总是未语先笑。
她从姐弟俩在舟上做买卖起就时常光顾,是个实打实的老主顾了。
论起来黄娘子还是姐弟俩的远房表亲,论起来该叫一声表姨才是。
第一章 咸香清淡好滋味(一)(1/1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